海角之歌

目前在且仅在es与黑塔两坑,黑塔有合集持续更新。es是英涉、日凪固定,黑塔是北米厨。

思念是一种病.

夜归踏书.八.

一.[朝拜者].
与同行的人徒步绕湖行走,是从清晨开始的。
那是个青年,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当时他叫住我说,你不去么。
他指的是扎西半岛,以绕岛三圈替代原本的朝拜仪式。于是我告诉他说,这只是后来人不愿辛苦才创出的规矩,绕那个平平的半岛走三圈从各种意义上面都是无法真正替代原本的仪式的。
可能是说的太一本正经了,他用有点惊奇的样子看着我,短促地笑了一声。
之后他和我一起走,或者说跟着。
我是从下面来的游客。他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有些多余地加了这么一句。
当然是下面,他看上去不像是高原上的人,以及不懂藏语。
今年是藏历的羊年,终于回到高原。
纳木错
……
确乎是个晴朗的天气,在高原上大部分时候天都是晴朗的。纳木错显得很透彻,映着天的蓝色的,广阔而静谧的湖面。雪山被暗色的草原推的很远,神圣并且纯粹圣洁的样子。
走在身后的青年没怎么说话,可能是湖边实在太难走耗费体力的缘故。
有碰见当地的藏民,牵着牲口,穿着被高原紫外线晒到褪色的藏服,微笑着说[平安]。
高原的傍晚很美,天空的原色很干净,万里晚霞,层层叠叠的红,壮阔至极。
很久都没有见到过了。
他还是沉静的模样,什么话也不说,不抬头,不感叹,只是不停地走。
晚间休息的时候,他问,你懂藏语啊。
应该是听到了早上和当地人的短暂对话。我告诉他说我本来就是藏族人,后来十三岁去了东边城市读五年制中学,所以会藏语也不奇怪。
他说,我以为藏族人都是面皮黑黑脸上有红二团的。
那是高原的强烈辐射造成的,待久了的人才有,和什么族的人没关系。
他似乎没听,看了看天,月光是够亮的,于是关了手电筒。
他问我,你是为什么来的,真的是因为信那什么的么。
因为父亲一直都想这么做,不过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说,其实我也不怎么信的,只是不明白什么能让父亲那么执着。
他笑了几声。原来和我一样,都是傻不拎叮的半吊子啊。
……
在朦朦胧胧的青色光线中,月亮是一棵巨树,反射的光线是它庞大的根系,盘根错节的光线织成的网。
这是在书上看到的比喻,好听是好听,主要强调的类似约束。
对方从湖边回来,高原常年寒冷,他不断地在搓手。
远处的扎西半岛成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有几点灯火,大约是寺里的。
他说,我记得,这里好像传说有湖怪,住在深水里。
没错,是有这种说法的,很古老的传说了,几乎与这里藏民的居住历史同寿。
是……什么样的怪物呢。
有很多种说法,许多人观湖相时见过,有的说像羊,有的说像鱼,有的说像蛇。
都是盲人摸象的说法。他笑道。
只看了一眼怎么可能看的那么全面。我说,传说里还写那是头巨龙。
……那倒还真是说不准呢。
是说不准,可能和其他是一样被附会成了龙这个形象吧。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一个总是笑着的人。
他问我说,你现在觉得这里值得你父亲这么想念崇敬么。
值得的,给我的感觉就是……这种气氛,很庄严肃穆,愿意相信这里真的能够有力量消除我的罪与痛苦,差不多就是这样。
我也希望。他说。
我来这里找一个人,很想他,但是不知道他具体在哪里,你见过他么,长得和我很像的一个人。
是本地人么。
……算吧。
这个也不应该问我,我也不是这里人。双胞胎么。
算吧。
……
交流真的挺困难的,这人总是说算吧,不太确定的语气。
有多想念呢,这个从任何方面看都平淡无奇的人,从高原一下一路来寻找亲人。
和父亲的执着恐怕是一样的,没有一个确切的目标,但是确实在追求。
夜间的高原圣湖,笼在青色的幽明光线中,很美。
TBC.

二.湖怪.
在一个晚上,见着那家伙了,稀奇。
我有些年头没见他了,他装成一个比他外表年龄大了不少的人,向我挥挥手。
我和他是老相识了,他没客气地指着脸问我说,你见过他没。
我说见过,不在身前站着么。
说正经的。
我又多看了那张脸几眼,面熟,但确实没见过。
于是答,没。
他一言不发,显得有些失望。
我开始懒得理,等到后来一想,那人像是他哥啊。
……
这家伙一直在找一个人,六十多年前我也见过,他坐在那个男人身边靠在他左臂上,眯着眼睛对我笑。
看上去就像个人类小孩子。
说是他哥,我倒觉得更像他爸。
当时恰好去彭蠡那儿串串门,于是重新潜了下去,我还是不习惯长期用腿走路的,可能是游习惯了。
习惯是种很烦的东西,在他身上极为明显。习惯于被自己的思想折腾的死去活来的难受,看着都烦。
我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做,他答非所问说我在下楼梯。
我说没他你活不了么,他说不会啊不过我很想他。
无趣。

/////
三.少年.
自下而上的光明是城市的特性,越黑暗所处越高,越接近于天空。
但无法突破,你想象的到一架民航飞机安稳飞在平流层中忽然意外地抖了一下就以水平姿态拐了个弯撞上了摩天大楼么。
万般不幸在于他出生于这样所有人都在做不符合自身所处地位所有力量的梦的时代。
而且是一个大城市,所以他也在做梦。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是十八岁,梦把他骗得迷迷糊糊,然后一头撞进了另一个刷新三观的世界。
在他二十来岁的时候,梦完全没有了,醒了。
当时作为GPS的我恰好没电了,充电时间太长,可以再次使用的时候他就正常衰老死亡了。
去过很多地方,其中有一个很小的沙漠,他问我说,你能这样存在多久。
大约六七十年吧。
……
他去世的很早,在那个种族里自然死亡时如此年轻是少见的。他终生未再娶。
我曾经对他说我去穿条裙子他是不是就可以直接面对没心理障碍了,问题是他当开玩笑的,虽然我也没说真的。
原因,我又不是女人。
他在这方面心理障碍极重,可以想象他当初想起一些不太好的画面比如曾经拥抱一个男孩并且亲吻对方最后进行某种程度上算的上变态的虐杀的人是他自己的时候该有多么纠结。
其实是他想多了,就算他纠结的不是负罪感什么的,我也不在意的。
……
去那个沙漠的时候是冬天,夜间很冷,他坐在那里看江水,月亮。
千江有水千江月。
那时他已经接近三十岁,像以前一样地,斗斗嘴。
他说,下面有一座空城。我说,那里没有家。
你欠我一个家,我要你还。你还是你,不过你要成为我的哥哥。没有家让我去哪里,我死在你手里。
秉着所谓的职业道德,我跟了他一世。最后发现,他才是真的职业道德,我是个蹭饭的。
久而久之他似乎默认了,我叫他哥哥,他应,他隔着空气轻轻拍我的背部说别闹了我不是在么,说又这副样子跟谁欠你什么了似的。
习惯成自然,搞不好是日久生情……也说不定。
蹭久了,他像是真的回来了。
他是我哥哥,我所想的哥哥。
哥哥向来在最高处,他是我在底层的光亮中找到的哥哥。
他去世的时候实话实说我有哭,抱着他的手臂哭了很久,因为当时还没人看得见,以至于无视了所有人。醒来时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人。
我在他身边这么久头一回睡着,但是没有做梦。
我发现他真的是值了啊这辈子,他这辈子也够疼我,我也值。
二十多年后我来西藏找他,用当年在火车站见面时候他的样子,脸是最好的寻人启事。
他大概又是一世的年少时候了,他还是我哥哥,我还是决定跟着他。
我想他,那种感觉很难过。
他和那时很像,有信仰有做梦。
我则会一直是旧样子,一个小小的男孩子,无法改变,在他身边。
那是哥哥,爱我的,杀了我的,陪伴我一生的,一点一点想起来每段前尘片段的我的哥哥。
西藏纳木错湖畔遇到的人说到被消除的罪与痛苦,哥哥他在这里。
哥哥说,沙漠下有一座空城。
高原下有一个巨大的空洞。
那条江很长,一眼望不到头,湖也很大,天很广阔。回不去。
有时候会想起青铜宫殿或者是东南亚的小屋,对当时的人与事物,甚是想念。
梦醒了。
END.

评论
热度 ( 7 )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海角之歌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