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角之歌

目前在且仅在es与黑塔两坑,黑塔有合集持续更新。es是英涉、日凪固定,黑塔是北米厨。

孤岛.

夜归踏书.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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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过这样一个冷笑话,42年饥荒,有人饿死前说,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二十年后,62年,饥荒,又饿死了。
这该是怎样程度的时运不济
如果后日有知,二十年来是否看向过其他方向,或者一直停留在规划孤立的原地。
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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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这个季节的天总是灰蒙蒙的。
严格地来说,南方的秋季很短。因为夏季结束的太晚,而冬季来的太早。
一共可以称之为秋季的只有十来天,不足半个月。
这些日子主要集中在十月份。他住在老城区某栋房子的七楼,窗前有棵老樟树,吹得树叶落了阳台满地都是。
邻居在楼顶搭了个不大的阁子,从家里通上去,作为鸽舍。养了许多鸽子,白的,灰的,红眼睛,绿眼睛,每日清晨六点放出,傍晚七点回来。
附近有一个湖,碧蓝色的湖水,直通江里,湖面宽广。为此能够看到没有高楼遮挡的天空,临近太阳落山时候有漫延的红色晚霞,飞回的影子上带着跳跃的淡红色微光。
很柔和的那种,没有萧瑟意味,在多雾的那些天里是难得的光景。
邻居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独居,衣着整洁,对着任何人都带着微小弧度的笑容,待人和蔼。
接触的开始在一年的十月中旬,起因是忘记带上钥匙,在冬季的下午被关在门外吹冷风,只好打电话让叔叔帮忙送来那把备用的,因为所需时间太长,于是就去敲开了他家的门借地方写作业。
他的居所和他的所表露出的外在类似,整洁而温情的。
他在厨房间做饭,门恰好对着客厅,高大消瘦的灰白色背影。桌角的录音机正在播放一首歌曲,声音已被调小,曲调柔和。
共同进餐,看CCTV9记录频道,正在播天启,主色调为浅棕灰色,罗丝生活的英国家庭,以及俄语的合唱战争歌曲。
饭后临近七点,电话打来,下楼接钥匙,道谢,回家。
鸽子恰好飞回,一片模糊中灰色的剪影,邻居伏在窗台上看着。阴天,整整一天雾都没有散。
他俯瞰着这个湖泊的远方,没有烟波浩渺的普通湖泊。眼神慈爱且温和。
是对待一个亲人的眼神,然而他也确乎是孤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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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听到那个故事是在一个雨天。
父母常年在外,单身的叔叔出差,十月底的重阳节。
那天正逢双休,雨下的很大,布满黑色水霉的屋檐急促地滴下雨水来,隔着外部被冲刷干净的玻璃窗看见模模糊糊流动的白色雨雾。天很暗。
这个节日的仪式似乎只存在于古诗词中。
中午停电,想着还有点热水,于是下楼去买了桶泡面,重新上楼,开门。
邻居晚一步上来,笑着打招呼,看到了手里抱着的面桶,愣了两秒很善意地邀请道,要不来我家吃吧。
推辞了很短的时间,就扔下方便面关门去他家了,毕竟一个在学校午餐总是方便面的人是不会认为这是种美味的。
菜做好没一会儿,正放着凉,他把雨披挂进卫生间。
按一个独居男人的水平这些菜实在做的不错,至少老爸有段时间在家时候都是下面或者煮速冻饺子凑活。
于是对他由衷感叹,路叔叔你如果结婚有孩子肯定能当个好爸爸。
他一下就笑了,说,我结婚了,孩子都二十几了。
那您怎么还一个人住……
我爱人在国外忙工作呢。
您儿子呢。
大约有十五六年没见面了,不过他现在过的不错。
有点吃惊,十多年不见面的父子,实在听起来惊悚,按时间算,他上次见到他儿子的时候那个男孩子不过十岁左右,双方也并未失去联系。不正常。
他给我看他妻子的照片,漂亮温柔的女人,和母亲有几分相似。照片中他们俩手牵着手站在一座类似于西方建筑前面。
我和我爱人是在国外认识结婚的。他这么解释道。
那您的儿子……在国外么。
他倒也是,不过现在暂住在附近。
这附近么。
湖对面。
他平静地指向窗外因为阴雨天模糊的灰绿色湖泊。
您为什么不去见见……他。
他笑着说,有很多原因。
柔和的语调,他说,我离开我儿子的时候,他比你还要小上几岁。
相册里是十多年前干净平整的彩色照片,没有变色和褶皱,里面有安静平和的画面,阳光投下的漂亮光晕。
背景是一片明亮的绿色丛林。
……
午饭吃得很好,饭后获得允许通过小门去已经打扫过屋顶阁楼看鸽子。
外面依旧下着很大的雨,在阁楼上锁的玻璃门上形成一道水幕,流动时外界景物略有变形。
楼下传来的音乐像是催眠曲一样,在潮湿微冷的天气里令人昏昏欲睡。
和鸽笼相通的小窗子开着,但是关闭了铁丝网,有一部分鸽子已经在并不明亮的光线中缩进羽毛里睡着了,偶尔咕咕叫两声,不算活泼。
感到有点无聊,于是下楼去。
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个子不高略显肥胖的青年,扯着湿漉漉的裤腿说伯父,这边的路面塌陷怎么还没修好,大雨天的,我又被车子溅了一身水。然后有点惊讶地问邻居说,伯父,这位是……
我邻居家的小孩,她家里没人。
那人就笑了几声,浑身肉都在抖,坐下来说,我叫路鸣泽,你叫我声哥就好啦哈哈。
……
这个看上去油腻腻的人对邻居说,我爸妈让我带过来一点东西,啊还有,我顺路去看了下,堂哥他过的还不错。
那就好。
然后都沉默了一阵子,气氛有点不对头,于是果断打算脚底抹油开溜,但邻居在我之前开口说,我记得你们现在的初中生都要看些规定的名著什么的,如果家里缺了,可以借我的书看。 
于是去客厅另一侧的小书房,身后听见那人模模糊糊地说伯父你这里书真的是够多的。
……
书房里在侧墙上开了一扇窗户,可以看见阴沉天色下的湖泊。因为雨雾,外头的依旧看得很模糊,湖心岛上有许多树,树叶已经转黄,岛上的寺庙基本看不清了,留了个晕淡的碧绿色塔尖在平铺的水流中一颤一颤的。
学过一首诗,怎么说的来着,多少楼台烟雨中。
/////
十一月初,天气已经很冷。
星期五下午三节课,放学之后骑自行车去书市买资料,出来时已经五点半,天色转暗,下了雨。
并没有带够钱,只能冒雨骑车回去。
在露天车棚推出车往外走的时候,很偶然地,前轮撞上了一个人的小腿,他抱怨了一声,打着伞弯下腰来准备拍拍裤腿上的水。
向他道歉时他抬头看了看,然后有点惊奇地说,是你啊。
借着书市口的灯光,发现是他是前几天见过的那位,邻居的侄子。
他把伞移过来一点,问,雨这么大你就这么回去么,我请你吃晚饭吧,一会儿送你回去。然后不由分说直接把人往旁边一家快餐店拖。
——所以我不太喜欢这个人,按某些话来说就是莫名其妙的热情谁都不会很喜欢,他的关心明显不够自然,或许是外表给他减分了吧……
等到进了店里才发现他一开始并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跟着一个个子挺高的男人,相貌较为平凡,有一种很熟悉的温和神色。
这是我堂哥路明非。他这么向我介绍那个人。
……
饭后雨依旧没有停下的趋势,他甩着一身的肥肉跳起来说哎呀时间到了我先回去了,哎你打车送小妹妹回去呗。
上出租车前那人帮我把自行车装进后备箱,趁此期间他向我挤眼睛,小声说,如果可以找个机会让他和他爸见一面,看伯父那样可难受了。
明白怎么回事了,于是握住他的肥手晃了晃,表示懂。
那人一脸奇怪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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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身边的人都没说话,低着头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看着。
到楼下后求他帮忙搬自行车上六楼,他看着楼层说你平时自己搬的么,这么高。
是啊,不过星期五留在学校的书要带回去,所以更累啊。
家住在七楼,于是请他进屋坐一坐,偷偷上阳台看了邻居家,亮着灯,但是人没有出来。
他捧着杯子,往热水瓶里倒出的滚水中加凉水,然后把杯子递过来,说你多少淋了点雨,不过就算衣服干了也要喝点热水,不然会感冒的。
……
他看上去不是很急着回家,于是趁机和他扯东扯西,得知他现在在一个软件公司工作,在本市西北部,万科附近,下班较晚,不过他今天调休,生活不错,单身,但不是独居,他和他弟弟住在一起。
于是问他说,今天和你一处的那个么。
不是,另一个。
他叫什么名字。
路鸣泽。
我是说另一个的名字。
……他俩同名。
什么状况……
他比划着说,另一个比你矮一点,瘦一点,长得比你今天看到的那个好,很漂亮。
男生是不能说漂亮的……
他还小嘛,有什么关系。
你不怕他今天也会淋到雨么……
他待在家里不会出去的,他不喜欢下雨天。
也不去上学么,老师会骂的吧。
他没上学。
不是义务教育么……他多大。
记不到了啊,反正看样子应该比你小。
那干嘛不让他上学。
他眼神有点木讷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过了一阵子才无奈地笑笑说,你这么一问我也弄不清楚了啊。
你爸妈他们……
十多年没见了,不过有来信,反正平时身边有个小鬼也不错真是多谢他们。
你亲弟弟啊。
嗯。
你带他出来玩么。
他愣了,随即耷拉着眉毛说带不出来啊这个人。
怎么会,一天到晚在家里是太宅了还是暮光之城看多了啊。
啊。他扶着额头说,他是有点那种感觉啊很死宅的。
……又不对头了。
借口去收毛巾,跑阳台上往隔壁瞄了瞄,邻居半靠在窗子上,窗帘拉了一半,笑着摆了摆手。
……
在他走后问邻居为什么不出来见见他,对方苦笑着说,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他说的那个人是谁,谁都不知道。
他这么告诉我。
/////
当年冬至,周末,下了雪。
父母亲都回了家,在一处包饺子,是夹了菜末子的肉馅。饺子软软的,面粉扑扑地摆在桌上,屋子里很暖和。
父亲和邻居是棋友,关系不错,请邻居过来这边儿一块吃饺子,下盘棋。去敲门的时候他正在阁楼喂鸽子以及打扫,开门的时候一掌灰色的绒毛。
……
于是叫了对楼的同学一同出去玩雪。环湖一周的湖滨公园里已经有很多人在雪地上堆雪人,靠湖的大理石砖路上新雪盖着脏了的旧雪,很滑,湖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休息空当同学跑去买热饮了。看见那人提着个袋子沿着公园外围往另一边走,于是凑上前去打招呼。
他摘下耳机看着,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我们在哪里见过,笑着晃晃手里的袋子,说,今天回去包饺子
菜还挺多,于是顺口问,家里来客人了么。
没有,没什么交好的人也没什么亲戚因为。冬天嘛,总会一天买好一星期的菜,太冷了懒得出门嘛。
宅男啊好榜样,懒点好,甭跟我班上那劳动委员似的阴沉阴沉勤快洁癖可讨人嫌了。
他跺跺脚,说也不全是……家里那个也是个有时候阴沉沉又洁癖还很挑的家伙,吃个饺子还得挑馅里肉多少菜多少,比八哥子还挑。看久了也……不是很讨人嫌。
多看了他两眼,对方望着公园空地说,我小时候也喜欢下雪,不过那边雪是干的,一打就散了。
挺怀念的语气,听特征,说的应该是北方。
同学买完热饮回来,拍着黏在额前碎发上的雪花,抱怨说商店人太多,那么点子大,还排队。
风大了些,他重新戴上耳机,拉起羽绒服上的帽子,笑着说了声再见。然后转过身去,挺开心的样子,哼着小曲拎着黑色的购物袋回家。
……看起来真是过得不错,忽然心里就有些为邻居觉着不值。怎样活着好就怎样吧,硬要纠正回来是为什么。
同学手机响了,铃声是一首有些熟悉的曲子。问她歌名,她说,同一首歌,很老的歌了。
鲜花曾告诉我你怎样走过,
大地知道你心中的每一个角落。
甜蜜的梦啊谁都不会错过,
终于迎来今天的这欢聚时刻。
水千条山万座我们曾走过,
每一次相逢和笑脸都彼此铭刻,
在阳光灿烂欢乐的日子里,
我们手拉手想说的太多。
星光撒满了所有的童年,
风雨走遍了世间的角落,
同样的感受给了我们同样的渴望。
……
即使有不同,但是感情非常类似。渴望相逢,满心希望。
不明状况的人生活安宁,其他不明的可以算是自给自足,如同孤岛。
有很多人会爱他,亲人或者朋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因为他的隔绝无法介入。似乎是真的只有一个人了,独留的色彩。
仅仅只是时运不济。
沿路尽是挂满冰凌的柳条,树根处积了很厚的雪。后面是一个背影,在折射出的光亮里模模糊糊的。
朝向湖望是一片白茫茫,岛上的寺庙高塔隐在雪白的树林后面,顶部被雪覆盖,留了点朱红色,醒目且温暖。
原本已停的雪又开始下了,空枝原本堆积着的旧雪上重新压上新雪,偶尔抖落一串下来露出底下的一溜冰凌,仰头看,亮的晃眼。重又覆盖人迹,层层相加。
灰白色的天,结冰的湖水,落雪,大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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